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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9章 壽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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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大事。對於杜恒霜來說,她從小到大都沒有缺過銀錢花用。可以說,她的銀錢概念,比一般人要淡薄的多。當然,銀錢觀念淡薄不等於喜愛做冤大頭,願意讓別人花她的銀子,還打她的臉。

她爹杜先誠以前經常跟她說,能用銀子能解決的問題,就不是什麽大問題。

她管著外院和蕭家、杜家所有的店鋪,也不是每天都抱著帳本查賬,或者撥著算盤算帳。而且她才接手一個月,沒多久就遇到諸素素的事,她在外四處奔波,每隔一天就去京兆尹的牢房探望諸素素一次,到家累得話都不想說,很多事情就暫且放下了。

而且,蕭家內院的開銷,她心裏有本帳,就算兩個月不撥銀子,也不至於到這種地步。

但是桌子上的飯菜這樣寒酸地擺出來,她就算有理由,也逃不過一個“失職”的罪名。再說這件事,她確實沒有放在心上。剛嫁人的新娘子,又不是日日想著搶班奪權,這個媳婦的位置還沒有擺正。

杜恒霜一邊警醒自己不能再如此大意,一邊心念電轉,落後一步,將知畫叫了出來,言簡意賅地低聲吩咐道:“趕緊去狀元樓叫一桌席面,要最好的,讓他們一柱香的時辰之內馬上送到。”

知畫知道輕重,忙應了,拎著裙子順著抄手游廊出了院子,往二門上去。

花廳裏面,客人三三兩兩,有些尷尬地立在當地,沒人進去落座。

方嫵娘跟龍香葉是最後進來的,看見眾人都站著,有些奇怪,幫著招呼:“大家怎麽不入席?”

龍淑芝跑到龍香葉面前,有些不解地道:“三姑母,您的壽辰,難道連長壽面都沒有嗎?”

龍香葉莫名其妙,袖著手走進花廳,往屋裏看了一圈:“不會啊,應該是有面的……”

看見席上的肉幹、鹹菜和稀粥,龍香葉抿緊唇,鼻子兩邊顯出兩條深深的魚尾紋,整個人顯得嚴肅淩厲起來。

方嫵娘閉了嘴,眼風往杜恒霜那邊飛了過去。

杜恒霜對她微微點頭,信步走了過來,對龍香葉笑道:“娘,您別生氣,二弟妹跟您玩笑呢。”

關氏正等著杜恒霜這句話,聞言撲通一聲跪了下來,拿帕子拭淚道:“娘,是媳婦不孝,不能讓娘過好這個壽辰,請娘責罰。”說著便給龍香葉磕了兩個響頭。

龍香葉不悅地道:“快起來吧。沒事哭哭啼啼做什麽,想要觸人黴頭嗎?”今天可是她過壽,這個兒媳婦,真是爛泥扶不上墻。

關氏一窒,忙站了起來,陪笑道:“娘的好日子,媳婦怎麽會觸娘的黴頭呢?”說著又往席上瞟了一圈:“不是媳婦不想大辦,只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……”

“夠了!趕快吩咐廚房上菜!這些東西都收下去,家裏沒人鬧著玩可以,在客人面前就太失禮了。”龍香葉到底還是要面子,趕緊堵住了關氏下面要說的話,警告她不能鬧得太厲害了。

關氏不忿。杜恒霜明明做錯事,為何要幫她遮掩?娘真是越來越偏心了……

金姨媽和陳月嬌本是站在屋角,離眾人遠遠地躲著,和下人站在一起,沒有過來湊熱鬧。

現在聽龍香葉的口氣,關氏似乎要吃虧了,金姨媽見勢不妙,忙從下人堆裏走出來,來到龍香葉跟前跪下,哀求道:“老夫人,真不是我們二少奶奶的錯。大少奶奶不給內院撥銀子,她真是沒法子,最近一陣子,她都是用自己的私房貼補府裏內院的開銷。老夫人您也知道,二少奶奶沒有大少奶奶豪富,只有那麽點子壓箱底兒的東西,都是東當西當,才把這些日子過下來的。”

龍香葉一聽也楞了。難道不是關氏故意的?

“你這話什麽意思?什麽東當西當?難道我們蕭家堂堂的二少奶奶,也要去當鋪當東西過日子?”龍香葉不信,指著關氏問金姨媽。

金姨媽又磕一個頭,喃喃地道:“也沒當多少,就當了一些冬季穿的皮毛衣衫,還有一個金項圈、幾個絞絲金線鐲子……”

杜恒霜不等金姨媽把話說完,就一疊聲道:“真是委屈弟妹了,這當個家,把自己當得傾家蕩產,真是少見。快別哭了,把當票給我,我明日替你贖回來。”

關氏銀牙緊咬,從牙齒縫裏扔出一句話:“不用……”

“那怎麽行?我們蕭家二少奶奶的東西,怎麽能流落在外?二弟妹,別客氣了,把當票給我,我去幫你贖回來,一個子兒都不會少你的。”杜恒霜堅決找她要當票。

關氏又氣又急,忍不住道:“那是我的事。大嫂還是想想娘的壽辰怎麽辦吧。我不比大嫂,手頭的錢只夠做這些肉幹鹹菜,再貴我也買不起。”

杜恒霜嘆息道:“你沒銀子花,跟我說一聲就是了。就算是找我借的,你又不是第一次找我借東西,你看我哪一次催你還了?——偏這時候死心眼兒,偏在娘壽辰的時候就尋不到銀子。虧得娘一直把二弟妹當親生女兒一樣疼,還做出這樣的事,真是把娘的心都傷透了。”

關氏沒想到杜恒霜一張嘴這樣能顛倒黑白。本來是杜恒霜的錯事,卻倒打一耙,都變成她關蕓蓮的責任了,這叫怎麽回事啊?

“大嫂別裝沒事人,扣著內院的例銀不發,也不知道拿去做什麽了。我只想說,我窮家小戶,只能做到這個程度了。”關氏不肯放過杜恒霜。

杜恒霜也不過是在拖時間,笑著跟關氏插科打諢幾句,就看見知畫汗流浹背地從院門走了進來。後面跟著一溜兒青衣小帽,十一二歲的少女,拎著食盒走進來。

“老夫人、大少奶奶、二少奶奶,狀元樓送酒席來了。”知畫一進來,就對著龍香葉行禮。

方嫵娘松了一口氣。自己女兒還是有成算的,不管事實如何,眼下的饑荒先掩過去再說。

狀元樓是這裏四街八坊赫赫有名的酒樓食館。

杜恒霜又出了大價錢,送來的當然是等一等的席面。

很快席上的肉幹、鹹菜和稀粥被收了下去,擺上狀元樓精心準備的菜肴。

眾賓客才高高興興入席,對剛才看見的一出鬧劇很是感興趣。

杜恒霜這邊親自給龍香葉和方嫵娘奉菜,又舉起酒杯對滿屋子的女客道:“今日是我們蕭家準備不周,讓大家見笑了。我先罰三杯。”說著,仰脖兒喝了三杯甘露醇。

“大少奶奶好酒量!”眾人轟的一聲,也舉杯共飲。

金姨媽帶著陳月嬌坐在最遠的一桌席上。那裏只坐了一半的人,另一半可以讓丫鬟輪流過來吃席。

關氏恨恨地盯著杜恒霜,見她剛喝三杯酒,更是面泛春色,人比花嬌,低低地啐了一口,站到龍香葉身後不遠的位置。

龍香葉對關氏恨鐵不成鋼,索性晾著她,等她想明白再好好調教她。——唉,兩個媳婦都不是省心的。

龍淑芝見龍香葉面沈如水,就想著法子逗她高興,眼珠轉了轉,道:“三姑母,您可知道,我外祖母家清河崔家,如今出了一件什麽大喜事?”

龍香葉放軟臉色,慈愛地道:“這孩子,打哪兒學來的藏頭露尾?——趕緊給我說實話是正經。”

龍淑芝就微揚著下頜,一臉的與有榮焉:“我外祖家是清河崔氏,崔氏嫡長房的嫡長女崔真真被選作太子妃,年底就要出嫁了。”

“居然是清河崔氏的小娘子。難怪,難怪,只有她母儀天下的命吧。”

“何止啊,據說她從生下來,就有高僧批命,說她的命格貴不可言,是人中龍鳳之選。因為這事,前朝最後一任皇帝登基的時候,都曾經打過她的主意,想要迎娶她為皇後。崔真真不肯,自願出家為女冠。她家裏人舍不得她去庵裏受苦,就在家給她造了一個點翠庵,讓她在家帶發修行。”知道這個崔真真的人還不少,就連杜恒霜這個知道底細的人都聽住了。

“後來呢?”旁邊的人十分盡責的追問。

龍淑芝笑道:“後來,本朝新立,據說崔大小姐在庵裏做了一個夢,說從此海宴河清,是好世道,她就還俗了。——她一還俗,四圍來求娶她的人絡繹不絕,她都不肯點頭出嫁,便在家裏蹉跎至今,已經二十三歲了,幸好陛下給太子選妃,聽說了崔真真的事兒,就將她聘給太子了。你們說,這是不是一步登天呢?”龍淑芝說得跟她自己要嫁太子一樣。

諸素素今日格外沈默,湮沒在人群裏,一言不發,就是聽見清河崔氏的時候,才有些動容。

屋子裏有些人便去趨奉龍淑芝,不過大多數人都穩坐釣魚臺,沒有被龍淑芝唬了去。——龍家的家底兒在那,龍淑芝再說破天,也不過如此。

杜恒霜也知道,龍淑芝這麽說,實在是在往他們龍家臉上貼金了。

龍香葉的弟弟,娶得是清河崔氏旁支的庶女。這個旁支,幾乎已經出了五服,跟清河崔氏,除了一個姓相同,別都沒有關聯。

不過以龍家的家世,那時候能娶到清河崔氏旁支的庶女,也是沾了蕭祥生的光。他人面廣,手段闊綽,才能給龍香葉的弟弟訂了這樣一門好親。

但是在龍淑芝嘴裏說出來,跟她外祖家是崔家的嫡支正房一樣。人家認不認她外祖家還兩說呢。

借著這個消息為佐料,大家夥兒歡歡喜喜吃完一頓壽筵,到下午才告辭回家。

龍香葉將龍淑芝苦留下,說是兩年沒見了,要好好親香親香。

龍淑芝求之不得,跟著龍香葉住下。她在裏屋梳洗,聽見龍香葉在雕花地罩外面說話:“讓大爺和二爺都進來吧。”

一聽兩個表哥來了,龍淑芝急急忙忙跑了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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